曾幾何時，能進入普華永道（PWC）、畢馬威（KPMG）、德勤（DTT）和安永（EY）工作，是無數國內外會計學莘莘學子的夢想和目標，這些世界頂尖的會計師事務所一度是職業通行證和身份的象征。但隨著這些會計師事務所一次次假賬丑聞、不實審計報告的曝光，其神話也不攻自破

　　據上海媒體近日報道，在一起侵權賠償糾紛案中，畢馬威華振會計師事務所上海分所（以下簡稱“畢馬威”）敗訴，被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判定出具了不實審計報告。這次法院判決，讓人們對“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信譽再次產生了懷疑。不實審計報告讓畢馬威再蒙羞

　　上述侵權案發生在2007年12月11日，新華集團訴畢馬威和新華工程侵權賠償糾紛，此案由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立案受理。

　　新華集團稱，2006年3月31日畢馬威受新華工程的委托，出具一份關于新華工程2005年度會計報表的審計報告。該報告違反法律法規、執業準則和規則以及誠信公允的原則，存在誤導性陳述和重大遺漏，應認定為不實報告。新華同時訴稱，新華工程在編制的會計報表中違反法律規定，對新華工程前身――新華電站控制工程有限公司（新華集團當時為最大股東）以1994年11月30日為基準日的“資產評估增值部分入賬增資”會計處理錯誤進行“追溯調整”，使新華集團蒙受損失。

　　據分析，畢馬威為新華工程會計報表審計的費用大概在10萬元左右。而畢馬威2007年在中國的總收入近20億元。畢馬威當然不會僅僅為了區區10萬元而賭上自己的聲譽。

　　于是，故事牽涉出另外兩個主角：新華集團和新加坡通用電氣太平洋私人有限公司（以下簡稱GE），他們分別是新華工程的前任和現任控股股東。2005年3月31日以前，新華工程的控股方是新華集團。此后，通過股權受讓，GE擁有新華工程90%的股權。收購完成后，GE和新華集團約定將股權轉讓價款的近30%作為托管金保存在專門的賬戶里，期限為2年。

　　按照約定，2007年3月31日這筆錢就應付給新華集團。然而，就在托管期結束之前的2007年3月7日，GE卻突然以未披露重大合同、潛在稅務責任等事項向新華集團索賠，托管金也被全部凍結。新華工程“凈資產調整”風波成了GE進而對新華集團提出進行購買價調整要求的重要依據。畢馬威的報告支持了新華工程的凈資產調整，也就等于支持了GE凍結托管金的做法是合理的。畢馬威恰恰是GE的長期合作伙伴。

　　這次不實審計報告事件與上次畢馬威非法避稅問題相隔不過兩年。2005年8月，在美國本土，畢馬威因涉嫌妨礙司法公正和非法避稅問題遭到美國司法部調查。美國國稅局稱，畢馬威的避稅策略使20多家公司至少少繳了17億美元的稅款。

　　其實早已劣跡斑斑

　　事實上，“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早已不像最初人們頂禮膜拜的那樣干凈和圣潔，它們或會計數據失真，或審計程序不充分，或涉嫌避稅，或出具虛假報告等等令自己的聲譽一路下跌。

　　2001年，曾經世界排名第一的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卷入安然大公司財務丑聞導致破產，安達信并入普華永道，世界“五大”會計師事務所由此變成了現在的“四大”，普華永道因此成為全球最大的會計師事務所。

　　2001年，畢馬威因為中石化河南分公司、廣西玉柴機器股份有限公司的會計報表數據失真等受到通報批評。

　　2004年，安永因在仁科事件中違背了獨立審計準則被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要求在此后的半年內不得接收新客戶。

　　2004年，德勤深陷“科龍門”，因在存貨、應收賬款、銷售收入等審計過程中執行的審計程序不充分而遭受普遍指責，并因科龍資不抵債而成為訴訟重點。此外，德勤在中芯國際、古井貢、創維等多個審計事項中也面臨指責。

　　2005年，德勤因涉嫌為羅孚汽車公司避稅而獲取額外報酬，從而受到英國會計調查與紀律委員會的獨立調查。

　　2005年，普華永道因上市公司“黃山旅游（14.66，1.33，9.98%）”的問題而被責令整改。同年，普華永道因失察被“G外高橋（7.89，0.72，10.04%）”提起仲裁，要求追究審計責任并賠償巨額損失。

　　2006年，普華永道的日本公司被日本金融廳責令停止最大客戶審計業務兩個月，原因是該公司的內部控制措施松懈，導致化妝品公司嘉娜寶出現會計欺詐行為。

　　2007年，畢馬威因在新華工程中出具不實審計報告遭到起訴。

　　……

　　事實上，在美國本土，“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神話破滅的要比中國國內早得多。幾乎涉及到大公司諸如世界通訊、安然、施樂、微軟、IBM、波音、朗訊等財務丑聞的背后都可見“四大”的身影。

　　資料顯示，美國在安然事件后成立的“上市公司會計監督理事會”2003年6―12月間對“四大”的審計業務進行了抽查，發現了大量的審計錯誤。根據其提供的報告，“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在2003年審查賬戶中錯誤地使一些客戶低估其債務和歪曲其財務狀況”，“錯誤地解釋一項已經九年的規范”。美國證監會首席會計師稱，“四大”個個都需要改善其審計質量。

　　值得深思的是什么

　　“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一度因為擁有悠久的歷史、完善的管理制度、遍布全球的業務網絡、全方位的服務以及許多成功的案例，成為國際知名品牌。當它們進入中國內地時，也受到了頂禮膜拜式的超國民待遇：2001年，中國本土一些會計師事務所陸續卷入“銀廣夏”、“鄭百文”、“藍田股份”等會計丑聞，中國證監會由此頒布“補充審計16號文”，要求上市公司IPO（股票首次公開發行）及再融資時，財務報告除國內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法定審計外，還必須由國際會計師事務所進行“補充審計”。一些銀行也相繼規定，貸款的公司必須到指定的外資會計師事務所進行信用審計。

　　這給了“四大”得天獨厚的條件以進軍中國內地會計、審計、稅務、財務咨詢等業務市場。“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由此在進入中國內地短短不到10年的功夫，就以前4名的業務成績占據了中國內地會計、審計、稅務、財務咨詢等業務市場的半壁江山。而這種現象不僅出現在中國，同樣出現在美國――在所有500強的公司中，僅有12家不是由“四大”審計的。

　　隨著“四大”丑聞的不斷發生，其神話也不攻自破。

　　針對這種現象，中國證券業協會副會長林義相說：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迷信國際會計師事務所，不管它是四大、五大，還是六大，我們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在全世界最大的丑聞里頭，基本上都涉及到國際的、知名的會計師事務所。林義相說，在中國執業的國際上著名的會計師事務所幾乎沒有一家一直以來是清白的，或多或少都卷入了一些丑聞，我們沒必要對其迷信。

　　就上述畢馬威案例來說，作為一個商業單元和經濟實體，畢馬威選擇了自己利潤和利益的最大化。整件事情中畢馬威的違約成本遠遠低于其從中的獲益，當懲罰成本低于收益的時候，作為理性經濟實體的畢馬威，做出如此的決策也許不難理解。但作為全球盛名的畢馬威，輸掉的是比利潤更大的東西：聲譽。而公司的聲譽是無價的。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中國政法大學民商法學博士、東京大學博士后趙廉慧表達了這樣的觀點：會計師的職業特點要求其具有中立性。但會計師和其委托人往往有著一致的利益，而且，會計師行為的受益人（當然也是容易受會計師行為侵害的人）實際上往往是不特定的人，會計師的行為往往不存在對立的利益相關人的監督約束，這樣就為其違約甚至違法留下了空間。

　　即便這樣，會計師事務所若不顧一切地追求自己的經濟利益的話，侵害的就是廣泛的投資者的利益，會計師事務所所違反的信賴就不僅是委托人的信賴，更是公眾投資者的信賴，而會計行為的受益人（受害人）很難直接介入監督。這就需要更多的外部監督。

　　如此一來，如何在保持會計師事務所中立性和獨立性的同時，完善對其監督，以免其在巨大的商業利誘面前偏離其職業操守，就成了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道嚴峻的課題。

　　北京大學企業績效管理中心研究員張繼東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是讓所謂的“四大”走下我們意識中的神壇的時候了。“四大”進入中國執業時，與國內的會計事務所處于相同的經濟和法律環境中，它們所面對的支撐執業信譽與執業質量的一些條件與國內的事務所完全一致，我們理應把它們作為一個國內的普通會計事務所來對待和監管。而不必迷信到給其超國民待遇，甚至將其推上“神壇”進行頂禮膜拜。


（中國企業報　　　2008-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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