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體現出一種積極而又審慎的財政政策布局。一是財政赤字率仍保持在3%，在保證財政政策積極有效的同時，未突破心理警戒線。二是節用裕民，減稅的同時削減政府支出，體現了政府更加重視和有效防范財政風險。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體現出一種積極而又審慎的財政政策布局。

　　每年的政府工作報告都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一種記錄，都凝聚著對中國經濟規律、發展規律的深入思考。2014年末，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作出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重大判斷，把認識、把握和引領新常態作為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做好經濟工作的大邏輯。2015年末，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中國宏觀經濟政策導向是實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形成以新發展理念為指導、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的政策體系，完成了適應和引領經濟發展新常態的重大創新。2016年末，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繼續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

　　所謂經濟發展新常態，其標志性變化，是經濟增速放緩，經濟結構從增量擴能為主轉向調整存量、做優增量并存的深度調整，經濟發展動力從傳統增長點轉向新的增長點。中國經濟運行面臨的突出矛盾和問題，其根源在于重大結構性失衡。此結構性失衡非周期性、非總量性、非需求性，而系供給側結構性失衡。所以，必須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上想辦法，努力實現供求關系新的動態均衡。

　　正因為如此，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指出，要堅持以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適度擴大總需求，強調財政政策要更加積極有效，貨幣政策要保持穩健中性。

　　財政政策要更加積極有效，意味著預算安排要適應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降低企業稅費負擔，保障民生兜底的需要。在保持宏觀政策穩定性背景下，積極的財政政策最大發力空間，是繼續大力實施減稅降費，真正把企業負擔減下來。政策立足點，應放在降低企業交易成本、制度成本和稅費成本上。

　　貨幣政策要保持穩健中性，意味著要適應貨幣供應方式新變化，調節好貨幣閘門，努力暢通貨幣政策傳導渠道和機制，維護流動性基本穩定。中性是針對貨幣政策對實體經濟的作用而言的，意味著貨幣政策在穩增長的同時，未來要兼顧防風險等其他目標。

　　政府工作報告提出，2017年，中國財政赤字率仍保持在3%。一方面，繼續保持了財政支出規模適度擴張，用于減稅降費，體現了財政政策的積極有效;另一方面，赤字率沒有進一步增加，未突破3%的心理警戒線，體現了政府審慎的態度，表示政府更加重視和有效防范財政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赤字率與去年持平，但因為經濟總量擴大，今年赤字為23800億元，比2016年增加2000億元。并且，中國的財政赤字歷來有名義赤字率和實際赤字率之分。財政赤字率僅指一般公共預算的赤字率，并未考慮政府性基金赤字及其他方面赤字。根據政府工作報告，今年安排地方專項債券8000億元，比上年增加4000億元。也就是說，今年財政支出力度比3%赤字率所體現出的赤字規模更大。對整個政府收支做全口徑評估的話，赤字率要比3%高出許多。

　　因此，十分審慎而精細地評估積極財政政策的實施力度和操作空間非常重要。不同于以往，政策布局中，適度擴大社會總需求是配角，主要矛盾在供給側，所解決的主要問題也要落在結構性改革方面。這意味著，在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著力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背景下，一方面要通過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確保經濟運行在合理區間。另一方面，要仔細評估其可能的效益和成本，警惕其中潛藏著的財政風險。在恰當評估積極財政政策實施力度和操作空間的基礎上，十分妥善地處理好財政赤字和地方政府債務的相關問題，警惕地方擴張沖動。此為積極而又審慎的財政政策布局表現之一。

　　政府工作報告提出，今年赤字率保持不變，主要是為了進一步減稅降費，全年再減少企業稅負3500億元左右、涉企收費約2000億元。

　　減稅有三種選擇，第一種選擇，政府支出規模不變，對稅費作出結構性調整。比如減費增稅，或者減企業稅，增個人稅。還有減間接稅，增直接稅。第二種選擇，是政府支出結構不變，通過增加赤字的辦法支持減稅降費。實際是政府有償性的融資方式和無償性融資方式的相互替代。第三種，也是最佳的減稅選擇，稅費與政府支出一起減。這樣可以調整資源配置格局，真正可以給企業降成本，符合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最終目標。

　　通過擴大赤字的辦法去支撐減稅副作用大，既不能調整資源配置格局，政府支出規模也沒有變動，只是增加了赤字和國債。從長周期的歷史過程來看，由于國債的發行會增加利息支出，利息支出總要加到政府支出當中，從而形成未來的企業的成本。

　　因此，采取了兼容的辦法，擴大赤字與削減政府支出并用。赤字增加2000億元，其余通過減支解決，把錢“省”出來。當前盡管仍須保持宏觀政策的穩定，仍要以適當增加必要的財政支出和政府投資為條件實施穩增長和擴內需，但絕不意味著沒有削減政府支出的空間。只要下決心，真正站在事關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全局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實現減稅與政府支出的同步削減并非沒有可能。一是壓縮非重點支出，減少預算績效不高項目支出。二是中央部門帶頭過緊日子，按不低于5%的幅度壓減非剛性、非重點項目支出。三是決不允許增加“三公”經費，擠出更多資金用于減稅降費，堅守節用裕民之道。此亦為積極而又審慎的財政政策布局表現之一。

　　(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經濟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