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多家第三方機構分析，今年“雙11”當天，國內十大主流電商的銷售額有望突破800億元。據國家郵政局數據，“雙11”當天產生的快遞物流量達到1.8億件，同比超過300%，印證了電商銷售的火爆。驚人數字再次引爆電商征稅話題。

但容易被人忽視的問題是，在網上購物快速發展過程中，稅收起到了什么作用？網店銷售者的發展優勢是否就是無稅或者低稅？網絡交易快速發展過程中，在稅收方面是否還有其他優勢？能否復制到更多經濟領域？

無稅、低稅并非電商優勢

雖然無法獲得電商稅收數據，但依然能通過其他辦法，如通過稅收分布情況，勾勒出電商納稅的概況。

馬云近期在接受采訪時說：“今天在淘寶上面開店，94%以下是不需要征稅的，他們就是（銷售額）在二十幾萬以下，但是那些6%（的賣家）要征稅的。”另據阿里研究中心《2012年網商發展報告》，2011年，96.5%的淘寶賣家全年銷售額在100萬元以內，84.1%的賣家全年銷售額低于20萬元。

不考慮個人所得稅的情況下，目前多數地區增值稅起征點為月銷售額2萬元，即年銷售額24萬元。筆者據此推斷，至少84.1%的賣家，因銷售額尚不足20萬元，不需繳稅。假設賣家中另有5%，年銷售額超過20萬元但不足24萬元，也無需繳稅。大致推斷，淘寶網上至少九成的賣家無需繳稅。這與其是否為電商無關，即使這些賣家在線下經營，開有實體店鋪，按照我國稅制也無需繳稅。這與馬云的說法大體可以相互印證。由于不需納稅的賣家占到九成左右，使得大家形成了網上交易不需納稅的錯覺。

而對于另外6%的網上賣家，馬云說：“他們無論線下還是網上，今天盯上他們的人不會太少，中國很多稅務機關，天天的工作就是檢查這個賣得很好，去查一查，我們太多的客戶碰到這個事情。”這種說法也大致是可信的。

實際上，整體經濟各行業中，按銷售額計算的商業稅負一直處于較低水平。據中國稅務年鑒，2011年全國重點稅源企業中，萬余戶商業企業的稅負僅為2.7%，零售業的稅負也僅為3.3%。以零售業為主的網上賣家，即便是大到需要繳稅，按其銷售額計算，其稅負也并不會太高。

通過對電商稅收分布的分析，可以發現，電商并非納稅的世外桃源，其納稅情況與線下經濟基本一致，無稅和低稅并非電商的競爭優勢。

稅收公平促進電商發展

線上線下稅負相當，為何線上銷售快速發展？商務部引用其他來源數據，第三季度中國網絡購物交易規模達4547.6億元，同比增長42.4%。據商務部監測，10月，百貨店、超市銷售額同比分別增長8.9%和8%，分別比上月放緩1.3個和1個百分點。

筆者以馬云近期被訪中關于稅收的發言作為案例，梳理稅收在電商發展過程中的作用機理，發現稅收公平的感受對電商發展促進作用顯著。

公平的稅收促進經濟發展，還是不公平的稅收促進發展，是個難題。所謂不公平的稅收就是發揮稅收調節調控作用，通過稅收優惠等方式對經濟施加力度不同的影響。

但是，公平的稅收感受，對經濟發展促進作用明顯，則基本上已在研究者中達成共識。不同群體間總會存在稅收不公平的想法。線下賣家會認為線上賣家不納稅，進而獲得競爭優勢。與此形成鮮明反差的是，線上群體認為，正是稅收公平，促進了電商的快速發展。馬云被采訪時轉引一位哈佛大學教授的評論：“今天中國只有電子商務平臺給所有企業一個公平公正的平臺，很多大企業到各地市都能夠拿到稅收優惠政策，有些企業三年內拿到了近三四個億的稅收優惠政策，任何一個小企業、初創企業到縣城都拿不到稅收政策，拿不到任何東西。”

實際數據能夠支持馬云的說法。2011年11月至2012年3月，審計署組織對18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54個縣（市、區、旗，以下統稱縣，財力狀況好中差各約占1/3）財政性資金進行了審計調查，結果發現54個縣中，有53個縣2008年至2011年出臺了221份與國家政策明顯相悖的招商引資優惠政策文件，以財政支出方式變相減免應征繳的財政性收入70.43億元，其中2011年變相免征33.36億元，相當于其當年一般預算收入的5.81%。我國稅收優惠政策尤其是區域優惠政策過多過濫，嚴重影響了國家稅制規范和市場公平競爭。

但事實上，如前文所述，九成左右的淘寶商家是無需納稅的。對于這些賣家而言，除非政府補貼，否則他們除了享受不納稅的優惠之外，再無其他優惠。那么稅收對于他們的作用是什么？是對稅收公平的感受。已有大量研究支持這個觀點，即當公民被問起如何看待稅收制度時，公平是最頻繁被提及的話題。對于多數賣家而言，雖然不必納稅，但公平的感受，使其降低投入于稅收的成本，促進了經營發展。

稅收公平帶來稅負穩定

電商的稅收公平還體現在另一方面，即未來的稅收預期也是公平的。由于電子交易，銷售數據的取得相對容易，即便將來交易增加，達到需要納稅的程度，也能被公平征稅。所謂電商銷售數據容易取得，是就技術層面而言，由于電子交易多處留痕，假定要對電商征稅，通過立法實際上很容易獲得數據。而相對來說，線下交易當賬目和發票的監督作用失效時，需要大量投入去估算核實銷售數據。這就為隱瞞收入提供空間，帶來稅收不公平的同時，更帶來納稅人對稅收不公平的強烈感受。

馬云被采訪時原話為：“電商會讓整個中國的稅降低，因為中國有的時候，我們征稅成本太高，你繳五百塊錢，你可能征他的稅的成本是七百塊錢，所以電商效率更加透明、更加有效。”

馬云的表述僅是舉例，實際情況是，據中國稅務年鑒數據，2011年全國稅務系統組織收入95729.1億元，據財政部數據，當年全國稅收事務支出1400.54億元，筆者據此測算征收成本率為1.5%。一般來說，稽查征收投入人力物力較多，成本較高。據財政部數據，2011年全國稅務辦案經費為27.2億元。據中國稅務年鑒數據，當年查補收入957.72，征收成本率為2.8%。此外，納稅人還有納稅成本。據中國注冊稅務師協會數據，2011年中國注冊稅務師行業收入達97億元，這些都是為納稅付出的成本。考慮到多數企業并未聘請注冊稅務師，實際的納稅成本要遠高于這個數字。據《中國經濟周刊》報道，按美國國內收入局1992年年報統計，當年稅收征收成本65億美元，占稅收收入總額11207億美元的0.58%。與美國比較，我國的征收成本應屬偏高。

征稅成本偏高，除了常說的機構設置等原因外，數據獲得困難，也是重要原因之一。比如銀行賬戶信息，比如現金交易量大，等等原因都制約真實稅基的核定，增大稅收征納成本。

如何把稅收對電商發展的促進作用擴展到線下經濟，促進整體經濟發展？筆者認為，在未來保證稅負穩定的政策取向下，保證稅收公平有著重要意義。筆者認為，稅負穩定與結構性減稅實際是一脈相承的政策。結構性減稅的完整表述應是“有增有減的結構性減稅”，之前大家過于關注后5個字，下一步更需關注前5個字，在“有增有減”上下工夫。在減稅的大趨勢下，保證稅負穩定，除了開征新稅種，調整稅收優惠政策，降低稅收征納成本，應該作為重要選項，努力用稅收公平的辦法保證稅負穩定。